三日的時光，對於離別的兩人飛快如閃電。

這日，晨光剛泛起一絲魚肚白，展昭就起了身，輕手輕腳地打點著他的行囊。

“我來吧。”丁月華不知什麽時候也起了身，雙手熟練地整理起來。其實並沒有多少東西，丁月華讓他帶的那些寒衣都被他推拒不帶了。

展昭忽然環臂從她腰後面圈住她。“對不起。”

“展大哥，你這三天已經說了很多個對不起了。事到如今，你還是不能跟我講皇上到底給了你什麽差事？”

展昭停佇不動。

“那你能給我寫信報平安嗎？”丁月華的聲音裏明顯的幽怨。

“我盡量。”就是這麽三個字展昭也是勉強說出的。

“你的意思是——”丁月華不敢再往下想，她發現展昭此行比她所想的要兇險百倍。其實朝廷再加撥的一萬大軍於昨日已經出征了，可是展昭並沒有隨行。按照慣例，出征的將士都會發下一套戎裝，可是展昭並沒有。以展昭禦前四品護衛的身份，他不可能會去軍中當一個無名小卒，可是皇上並沒有委派他去當先鋒，前鋒，護將或是一切的軍銜。

“月華，如今跟以往不同。以往我獨來獨往無牽無掛，如今有了你和孩兒我定會好好珍重我自己的。”展昭的聲音也近乎凝噎。

你既然知道為何要去？為何一定選擇這個時候去？難道軍中多你或者少你成敗便能急轉嗎？這些話是丁月華在心底裏埋怨的。可是最後她又真的信了轉瞬間扭轉乾坤的事情對於自己的夫君並沒有不可能。

展昭見她悶聲不語，正想著還該說什麽寬慰的話給丁月華，卻聽到院子裏趙虎急匆匆地喊叫。“展大人。”

“怎麽啦？這時辰還沒到啊？”丁月華冷不防打了個冷顫，如果時光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該有多好？“我出去看看。”說話間，開了門，卻見趙虎已經過來了。

“展大人。”趙虎將聲音放得極低：“皇上過來了。”

“皇上來了？”展昭一陣奇怪。

趙虎道：“皇上此時正在前院祭拜丁將軍，包大人請展大人和展夫人過去一趟。”

“祭拜。”展昭和丁月華面面相覷。丁月華心裏暗道：此前包大人早就設好靈堂等著他過來祭拜，卻始終不見他來。倒是龐太師在靈堂設了第二天便來了，比他有誠意得多。而今日展昭出征，他倒想起來了。可見他此行意不真在拜祭，不過是為籠絡展昭而已。只覺得更是應證了展昭此行的不單純，心中再添無限憂心，只默默無言跟著。

到了靈堂，展昭和丁月華跪拜了趙禎。自那日行刺後，趙禎和丁月華是第一次再見，此刻丁月華俏生生站在他面前，趙禎對於她終究是有些心有餘悸的。便輕輕地道：“平身吧。”

說罷，撚了香開始祭拜。展昭和丁月華一一回禮。

包拯目睹這一切。心裏也是同樣感慨皇上終究是來了，可惜還是來的太晚了。只是他和丁月華所想一樣，展護衛自那日歸來，從未說過皇上派他做些什麽，這不是展昭歷來的作風。朝廷增派的援軍的離去他昨日也耳聞，可是展昭並沒有同行。想來，皇上給展昭下了密旨讓他行一些秘密之事。

拜畢。趙禎對展昭道：“展護衛，邊關兇險，你此次一定要小心謹慎。”

展昭道：“臣謹遵聖諭，定當不負皇上重托。”

趙禎手裏拿出一枚金牌道：“展護衛，這枚金牌有如朕親臨，你先留著，或許能有用。”

展昭接過跪謝道：“謝聖上隆恩。”

趙禎點了點頭，便攜同陳公公走了出去。

眾人跪送完趙禎後，包拯少不得又對展昭囑咐一番讓他保重自己的話。公孫策更是拿了瓶瓶罐罐的治傷藥讓他隨身帶著。沒過多久，連包夫人和公孫夫人都來送行。包夫人道：“展護衛，你如今有家有子，可不比往昔了，為了月華和她腹中的胎兒也一定要保重好自己。”

展昭道：“展昭定當謹記。”

展昭入開封府多年，為人行事深得包拯和公孫策之心，又因年輕，不但是包拯和公孫策將他當成子侄看待，更是連包夫人及公孫夫人都是這般看的。今日，展昭要離開封府而去，眾人當然無限憂心。一怕展昭此去兇險，二怕丁月華懷著身孕還要終日替他擔驚受怕。

半晌，包夫人又道：“月華既然執意留在開封，展護衛則不必擔心於她，我和公孫夫人定當盡力照顧於她們母子的。”

此時一切的話語都顯得那麽單薄，離別在即，大家本在心裏註滿了好多話要對展昭說的，可是此時，都相顧無言了起來。

場面戚戚，連包拯都是不自覺地淚凝了眼眶。

好久，展昭才道：“大人，夫人，公孫先生，公孫夫人，展昭——該出發了。”

包拯轉過臉，背著展昭點了點頭道：“去吧。”

展昭道：“大人請保重。”

包拯還是沒有轉過臉來，只凝重地點了點頭。

“先生也請保重。”

公孫策拭去眼角的淚，也只是點頭無言。

離別的傷懷展昭不忍觸目，他怕自己也控制不住感傷。回過身，看了看月華，只輕輕地道：“走吧。”

兩人一同走出。

王朝馬漢張龍趙虎在背後一同齊聲道：“展大人，屬下等送你。”

展昭應允，於是幾人便一同往外走去。

直至走出城門城郊數裏，展昭回過頭望望刻意跟他們保持了數米距離的四大校尉。終於拉起丁月華的手道：“送君千裏，終須一別，月華，回去吧。”卻發現丁月華的手異常地冰冷，也不顧忌王朝馬漢他們會不會看到，便將她的手捂到自己的臉上，卻發現自己也並沒有多少熱度。

丁月華輕聲道：“展大哥，朝廷如今在軍中統帥掌管的都是一些文官，而那些文官一向自負知兵，實際真正面臨戰爭時卻只能是紙上談兵。範雍此人品性雖高，但行事過於迂腐，一味地想以德服人。三川口之役敗就敗在他過於仁厚。如若不是如此，邊關局面定不至於今日如此。我今日此言不是教你違抗於他們，你有皇上禦賜金牌在手必要時可不必聽他們調令。再者，戰場征戰切忌手軟仁慈。你千萬記下那些前車之鑒啊。”

展昭道：“我記下了。”

丁月華掙脫手出來，從袖中取出一枚錦囊道：“展大哥，這個你先帶著。等到窮途末路的時候再打開看。”

“是——什麽？”展昭詫異。

“記著我的話一定要等到窮途末路時再打開。”

“好，我記著。”展昭將錦囊往懷裏放。

丁月華鼻子發酸，終於還是淚流了滿面。展昭道：“我們自相識的那日起，便歷經著生生死死的，每次都能逢兇化吉。我想這次也一定會不例外的。月華你放心，我一定會在咱們孩兒出世前回來的。”

他輕輕替丁月華拭去臉上的淚痕。

沒多久，張龍趙虎王朝馬漢他們上前來了，一起拱手道：“展大人，您千萬要保重。”

展昭對他們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們一定要保護好大人的安危。”

四人皆齊聲道：“是。”

張龍見丁月華離別情戚戚，卻時辰也不耐再消磨了，只得道：“展夫人，我等護送你回去吧。”

展昭也道：“回去吧，記得要好好吃藥，好好吃飯，一定要保重好自己。”

丁月華點了點頭。

“我走了。”離情戚戚，倆心依依，縱是情深似海卻也不得不分離。展昭見分別終是難免，便狠了心跨馬上騎，再不回頭。

漫天飛揚的塵土卷起馬上之人一身的風沙。路漫漫，其修遠兮。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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